正午,一日之中阳气最盛,也是这片死地阴气最弱的时刻。

计划启动。

“禁术·血尸大葬!”

凰九幽低喝一声,一口本源精血喷出,化作一片粘稠的血雾将两人包裹。血雾迅速凝固,化为一层厚重腥臭的尸蜡血痂,彻底隔绝了内外的一切。

黑暗降临。

楚牧元感觉自己仿佛被封入了一具密不透风的棺材,五感尽失,唯一能感知的,只有凰九幽那微弱的心跳和血痂外壳的轻微移动。

他深吸一口气,开始执行计划的另一半。

“万念归寂。”

楚牧元的神魂沉入一片空无。他强行停止了所有浅层意识的波动,不再思考,不再感知,将自己的精神频率调整至与脚下的枯骨、远方的顽石完全一致的死寂状态。

一瞬间,他也“死”了。

两人化作一具诡异的“尸体”,由凰九幽操控着血痂,如同一块被风吹动的腐肉,悄无声息地朝着祭坛中央的阵眼滚去。

过程漫长而煎熬。

“滋啦……”

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不时从血痂外传来。那是音障锁链数次扫过他们这具“尸体”时发出的声音。每一次刮擦,都让血痂内的两人心头一紧。

他们将性命,完全交付给了对方的伪装能力。

这种极致的黑暗与死寂中,信任,是唯一的微光。

终于,在感觉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后,血痂猛地一震,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壁障——阵眼到了!

就在冲入阵眼的瞬间,为了让自己的“万念归寂”与禁制达到完美同频,楚牧元的精神触角,被迫与这上古禁制的底层逻辑,进行了一次短暂的接触。

那是一片浩瀚、清净、宛如宇宙星空般冷漠的法则海洋。

然而,就在这片“清净无为”的法则深处,楚牧元猛然触碰到了一团完全不属于这里的东西!

那东西黏稠、湿滑、冰冷,充满了无尽的饥饿感与窃取的欲望。

就好像一块完美无瑕的白布上,寄生了一只正在不断吸食布料光泽的黑色水蛭。

一股被人为植入的“贪婪残响”!

楚牧元的神魂本能地感到一阵战栗与恶心。他瞬间明白,这血泪古战场并非传说中的无主之地,早已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,在这里布下了自己的餐盘!

是谁?

他不敢在此刻深思,更不敢通过神念向凰九幽示警。任何一丝多余的精神波动,都可能让他们前功尽弃。

他只能死死咬住牙关,维持着神魂的死寂,任由那具“尸体”滚入了祭坛内部。

“轰!”

穿过阵眼,两人重重摔在冰冷的石质地面上。血痂应声碎裂,久违的空气与光线涌入,让楚牧元有种恍如隔世之感。

安全了。

凰九幽一脱困,便立刻盘膝坐下,抓出一把丹药塞入口中,争分夺秒地疗伤。

楚牧元则警惕地打量着四周。这里是一座空旷的圆形大厅,墙壁皆由那种能吸收声音的黑色哑石构成,显得格外幽深。

就在这时,他胸口的家传玉佩——【道心鉴】,突然散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。

那股暖流穿透衣衫,贴着他的肌肤,坚定不移地指向大厅深处的一条、被阴影笼罩的狭窄暗道。

那里有东西在呼唤他!

“不准去!!”

燕赤霄的声音,毫无征兆地在楚牧元的识海中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,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。

“那是陷阱!是太上忘情道那帮伪君子设下的必死绝境!你想魂飞魄散吗!”

为了阻止楚牧元,他甚至不惜燃烧魂力,试图冲击楚牧元的神魂,强行夺取身体的控制权。

这反常的、歇斯底里的恐惧,彻底暴露了他。

楚牧元缓缓抬手,抚摸着胸口那块温润发烫的玉佩。他想起了这块玉佩在自己滥杀无辜时降下的冰冷惩戒,又感受着此刻它传递来的、如母亲怀抱般的温暖指引。

冰冷是警告,那温暖,便是善意。

逻辑清晰无比。

“够了。”楚牧元在识海中冷冷地回了两个字,彻底封闭了与燕赤霄的沟通。

他没有向一旁疗伤的凰九幽解释什么,更无视了脑海里燕赤霄那由尖叫转为恶毒诅咒的咆哮。

他只是站起身,掸了掸身上的尘土,毅然转身,一步步走向那条黑暗深邃的暗道。

身后,是刚刚脱险的魔道盟友。

识海里,是歇斯底里的恩师残魂。

前方,是未知的家族秘辛。

在这一刻,楚牧元前所未有地感到孤独。

但也前所未有地,感到自由。

轰隆——

在他踏入暗道的瞬间,身后的祭坛大门轰然关闭,将他与过去的一切,彻底隔绝。